汝志刚在珠峰寄语青年。汝志刚供图
汝志刚有3张珠穆朗玛峰的登顶证书,但3张证书上却标记着世界第一高峰的3个不同的“身高”。
2019年,汝志刚从位于尼泊尔的珠峰南坡成功登顶,由尼泊尔政府颁发的登顶证书中珠峰的高度为8848米;2020年,他从我国境内的珠峰北坡登顶,我国政府颁发的登顶证书中珠峰的高度为8844.43米。同年年底,中国、尼泊尔两国向世界宣布了珠峰的最新高度为8848.86米。
今年尼泊尔当地时间5月22日早上7时50分,汝志刚第三次登顶珠峰,最新的登顶证书不仅镌刻了珠峰最新的高度,也让他在3次珠峰攀登后,重新“丈量”了普通人和珠峰之间的距离。
镜头下的珠峰不再“高不可攀”
1953年5月29日,新西兰人埃德蒙·希拉里和尼泊尔向导丹增·诺尔盖从南坡登上珠峰,实现人类首次登顶。今年距那次壮举刚好70周年。
极具纪念意义的节点“召唤”着全球的攀登者。以南坡为例,今年尼泊尔当局一共颁发了478张珠穆朗玛峰登山许可证,创下70年以来的最高纪录。
但今年的珠峰攀登也面临诸多挑战,“前期来自世界各地的攀登者不少都遭遇流感,身体状况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后来受到孟加拉国飓风的影响,珠峰区域天气不好,风一直很大,异常寒冷。”多年坚持环球旅行探险的汝志刚对中青报·中青网记者表示,队伍原计划于5月19日登顶,受天气影响,不得不在C2营地(海拔6400米)无氧驻扎4天,5月21日晚才从C4营地(海拔7950米)冒着风雪向山顶进发。
气温接近零下40摄氏度,汝志刚的氧气面罩和皮肤交界处黏糊糊的“像掉了层皮”,他发现自己有轻微冻伤,“这是我3次登珠峰,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寒冷”。他记得,2019年攀登时,同样的海拔他可以用手机拍20条以上视频,但今年仅拍了四五条,“冷到不愿把手机拿出来”——这是汝志刚作为户外短视频博主特有的衡量标准,4年前,他就感受过记录珠峰攀登的力量,如今他在各大平台的粉丝数接近400万。
“珠峰像一把汤勺,希拉里台阶就是勺把。”2019年5月22日,在海拔8790米的希拉里台阶处,汝志刚和约200多名攀登者“遭遇”了,他用镜头还原了这场史无前例的“珠峰拥堵”:从下往上拍,在“勺把”排队等待冲顶的人穿着不同颜色的登山服,一个挨一个贴着山壁从顶峰蜿蜒下来,像女孩雪白手腕上的一串纤细彩珠;等攀到高处往下拍,彩色线条变成缤纷的一团,人的姿态清晰起来,有的攀登者已经失去可以依靠的山壁,只能用手抓住绳子,膝盖顶在雪里,单脚撑在石头上,拥堵严重时,这样的姿势得保持个把小时。
返回大本营后,汝志刚连上营地的Wi-Fi网络上传了视频。舆论沸腾时,这组晃动的镜头迅速被播放超过1300万次,成了各大媒体引用的主要来源。流量扑面而来,“有钱人”“玩儿命”“不考虑家人”“不环保”等标签出现在汝志刚视频评论区里,但他也注意到,有高赞评论表示“感谢你让我见到了世界屋脊的样子”。
“我的视频好像成了大众和珠峰间的纽带。”汝志刚有了记录的动力,“5800米营地的厨房什么样?如何用水用电?队员的帐篷有多大?攀登者的背包里都有什么……”从前期拉练到沿途的细枝末节,他通过短视频完整地呈现了这一超越极限旅程的点点滴滴,让镜头里的珠峰不再“高不可攀”。同时,影响力的提升也帮他开拓了变现渠道,让他得以持续“走在路上”。
记录的代价也在变化。2019年,汝志刚曾用短视频专门介绍,在海拔5334米的地方,10多秒的视频得传一两个小时,为了满足记录珠峰攀登的愿望,他要花200美元买10GB流量。如今,10多秒的视频几分钟就能发出,原始的10GB流量也已包括在登山费用里,但更大的用网需求让他还得另花250美元申请不设上限的网络服务,“珠峰和外界的联系已经越来越紧密”。
今年从南坡登顶后,汝志刚发现有中国登山者从北坡上来了,和他“顶峰相见”的丹增罗布曾在2018年把梅西的球衣带上珠峰,而汝志刚也在2020年登顶时展示过巴萨俱乐部的围巾。世界之巅,经幡猎猎,人们把祈愿、思念和挚爱带到峰顶,前仆后继地追求着表达的“最高形式”。
“不用否认,珠峰就是最高海拔的名利场。”汝志刚坦言,“大约能同时站六七个人”的珠峰上,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渴望甚至奢望。他感受到,近年来,想攀珠峰的人越来越多,尤其缺少门槛限制、价格空间相对较大的南坡,聚集了全世界怀揣各种目的的攀登者:有人经历重大变故想重活一次,有人要逃离繁杂日常找一片净土,有人想用极致挑战打破事业瓶颈,有人要为转换赛道“定制”一块招牌,有人延续家族登山传统收获成长顺便积累升学资本,有人想尝试在珠峰上用滑翔伞一览群山,也有人就是想找个“能吹一辈子的牛”。
还原我们和珠峰的距离
“无论大家报以怎样的动机,真正能攀珠峰的至少都是有决心、能吃苦、综合素质达标的攀登者。”在汝志刚看来,珠峰可以包容坦承内心欲望的人,但很难照拂内心没有敬畏的人。
这次登珠峰,汝志刚遇到不少受他影响开始登山的人,但一位山友告诉他:“没想到真正登珠峰那么难。”他瞬间陷入反思,“我突然意识到,我以前的作品确实拉近了大众和珠峰的距离,但也可能消解了珠峰的神秘感,让部分人失去敬畏心,误解了自己和珠峰的距离。”然而,在8000米的雪山上,这种误解的结果往往致命。
汝志刚曾在一家知名海外通信公司的技术研发部工作,“IT男,没人会把我和户外运动、珠峰这些词联系起来。”他老家在安徽亳州,平原地区的孩子“从小没见过山头”,真正接触登山是在2016年在非洲肯尼亚旅行期间,“赤道附近的雪山”让他觉得稀奇,在向导的逐步指导下,他艰难地攀登了乞力马扎罗山,虽然从登山服装到登山设备,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临时租借的,但攀登的感觉再也戒不掉,随后,从2016年年底到2017年的短短1年多内,汝志刚成功登顶四川四姑娘山二峰、昆仑山慕士塔格峰、喜马拉雅山马纳斯鲁峰,为站到珠峰脚下作足准备。
“登山是科学的运动,尤其普通人登雪山,不是竞技,更多是和自己比。”汝志刚表示,现在越来越多攀登者没有攒够高海拔攀登经验就开始挑战珠峰,这样不仅会因为缺乏操作经验出现意外,还可能错过发现自身缺陷的时机,“每个人身体状况不同,有些不适宜高海拔的问题只会在真实的攀登环境中出现,如果缺乏前期检验,问题直接暴露在珠峰上,救援困难就会成倍放大。”循序渐进储备体能和心态,在攀登珠峰中缺一不可,“尤其要学会忍受孤独”。前往珠峰前,他连续爬过43趟嵩山,“每天一个人看一样的风景,正是这种枯燥的训练过程,让我在攀登珠峰时能保持头脑清醒”。
保持头脑清醒是珠峰上“保命”的关键。尤其商业登山更加繁荣的南坡路线,没有年龄和“8000米海拔以上山峰攀登经验”等限制,风险不可小觑,除了气候、雪崩、冰裂缝等自然风险,也要应对拥堵、保障不到位、救援不及时等人为因素,“只有不断总结经验,扎实训练,才能把风险降低”。
3次攀登珠峰,汝志刚都用了同一套装备,连体服上布满了各种补丁,高山靴上留下了一个个被冰爪划破的口子,他把胸前口袋的位置留给了手机、葡萄糖和六七条横幅,“手机和葡萄糖,如果放在外面很容易死机和冻住,且拿取的时候最好摘掉手套,否则拉不开拉链或者掉落更麻烦。”风雪之中,每个动作都必须提前计划。
尽管“海拔越高,一根火腿肠的重量都会越明显”,但汝志刚还是第一次带上了相机,“希望采集一些镜头,将来可以用到电影里,一部记录普通人一步步追梦的电影”。去年当选“中国当代徐霞客”的汝志刚,在第三次被珠峰“接纳”后,想把真正的珠峰以及珠峰攀登这项运动带到大众面前。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梁璇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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