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致情绪中，重新审视爱的教育

记者 王彦

极致愤怒、极致紧绷，虚伪的父爱对战有毒的母爱，对黄渤和周迅而言，他们都遇上了近几年来最极致的角色。

曹保平导演的《涉过愤怒的海》周六上映，两天时间票房1.8亿元，领跑周末市场。故事以一桩少女凶案为引，悲痛欲绝的父亲跨国追凶，愤怒之火熊熊燃烧，却在追凶过程中撕开被害人与嫌疑人两个家庭背后隐藏的人性真相。作为“灼心系列”的又一部作品，曹保平用一个风格化和情绪顶格的电影，发出爱与恨的灼心叩问。

父亲的愤怒仅仅是复仇的助燃器？母亲的无条件溺爱能否消融愤怒？影片宛如情感的容器，导演用人物和情绪的奇观，盛放了少女的毁灭、父亲的燃烧、母亲的绝望。正如两位领衔主演所言，“电影其实希望探寻人性中‘爱的安全岛’”，希望在极致情绪中能启示更多人重新审视我们尤其是为人父母者关于爱的教育。

拍曹保平的电影，演员常在极致状态中

回想第一次读到剧本的感受，黄渤和周迅说“最难的父亲”遇上了“最玩命的母亲”，曹保平常会让演员处在非常极致的状态中。

前妻来电那天，黄渤饰演的老金正出海捕鱼，和恶劣天气斗、和汹涌海浪斗、和公海上的四面八方的人斡旋。电话那头说女儿不知所终，老金不以为意，被前妻呵斥后才踏上异国寻女之旅。初来乍到，他不忘来个微笑自拍，直到听闻女儿去世，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涌上心头，他怒火万丈、不管不顾，誓将一切摧毁……

谈及角色，黄渤说老金是个粗线条的父亲。“他的教育背景、成长环境、婚姻状况等，决定了他对世界的认识和他对待世界的态度。”黄渤认为，老金的一切都是靠抗争得来的，“从生存环境的角度看，他要从恶劣的海洋环境中得到要么贫瘠要么丰厚的渔获收入。从情感生活的角度看，在孩子只有五六岁时候就和前妻离婚，孩子也是他前半生斗争的一部分”。当这样一个“气喘吁吁”着要靠不断抗争才能供女儿留学的父亲忽闻噩耗，滔天的愤怒里，震惊、内疚、傲慢、不解、无力等等情绪相互纠缠着扑向这位困兽般的父亲。

周迅饰演的景岚，是嫌疑人李苗苗的母亲，永远无条件站在孩子那头的母亲。她周旋在老金、警方、前夫之间为李苗苗赢取逃脱机会，她还对老金放话“你就当碰上只母狼，逼急了我是要见血的”。这份母爱的溺爱强势又脆弱，“李苗苗知道自己无论犯什么错，都有妈妈能帮他善后。当‘溺爱’被利用，这份爱变得有毒了”。

一边是父亲威权包裹的爱，一边是母亲温婉背后罔顾是非的爱，加之少女娜娜和二次元少年李苗苗内心对爱的扭曲理解，“尽皆过火、尽是癫狂”成了影片的注脚之一。在周迅看来，那可能恰是曹保平导演犯罪类型片的独到基因。从十多年前《李米的猜想》到如今《涉过愤怒的海》，周迅说，与曹保平导演合作，身体、体能上的辛苦与精神上的极致张力是一以贯之的，“曹导作品里的人物都处在浓郁的情绪里，面临极端的人生境况。极端处境下人性的迷局，往往是故事想要揭示的”。

比起复仇爽片，现实主义批判色彩更浓烈

愤怒的老金跨海寻仇，溺爱的母亲庇护着李苗苗不断挣脱，巨浪、血案、追砍、火场、车祸、龙卷风下的天降奇观，以及男女青年癫狂的爱……《涉过愤怒的海》最不缺的就是视觉冲击，但比起复仇爽片，更有意义的是故事背后现实主义批判色彩。

父亲的复仇、母亲的偏袒、少年的恶意都只是故事的表，随着娜娜的日志渐渐拼凑还原，随着李苗苗的童年往事浮出水面，愤怒和恨意消散的瞬间，两组家庭和对于孩子们的爱，才是创作者真正凝视的对象。

以老金的愤怒为例，片中呈现了多层反转。刚听闻噩耗时，愤怒间透着冷漠，“我老金的女儿被祸害，说出去就是个笑话”……直到景岚讲起老金丁点未知的孩子们的恋情，直到“嫌疑人”母亲挑衅了他这个“受害人”父亲，父亲的尊严被冒犯，老金的怒火终于烧到极致。图穷匕见，所有剧情串珠成线后，这场追凶所指，实为两个乃至两对不称职父母造成的悲剧。

案情所谓反转，真正扭转的是创作者从对“施害者”到对“复仇主体”的颠覆与批评。孩子个体的需求、反馈被忽视，成长中爱的缺失、对爱的理解的偏颇，把少女推向情绪的歧路。而“施害者”李苗苗何尝不是缺损的“爱的教育”的受害者，他显露的人性恶意与他表达的疯狂之爱，本质都是一个缺爱灵魂的自我消耗。

片中有一幕很难让人忘却：娜娜在柜子里不知呆了多久，终于父亲从海上归来，推开门的刹那，小屋洒满阳光。当娜娜和李苗苗徘徊在愤怒与爱的极致之海，能穿越深渊和沟壑的，唯有一束能投进内心的暖光。

来源：文汇报